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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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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兩天一夜皇帝雖然並未回後宮,但是外間發生之事已經飛快地傳遍了後宮每一個角落。

就連冷宮都聽說了。

起初在聽說皇帝問責,太師逼宮後,有許多妃嬪都忍不住瑟瑟發抖。

畢竟皇帝若是得罪了太師,下場可想而知,那她們這些妃嬪們,從此後只怕也要移居冷宮了,這樣的結局還是好的。

當即有許多妃嬪們六神無主,大家聚在一起,思來想去,當然要先去太後的延壽宮內,求太後拿主意跟做主。

誰知到了延壽宮,卻聽聞太後給邪風吹了,不能相見眾人。

大家平日裏雖然敬畏太後,但今日已經到了非常之時,如何能夠乖乖離開,因此仍是聚集在殿內不肯散去。

江昭容依舊伺候在延壽宮內,見大家都亂糟糟地議論著,她卻仍是淡定自若:“之前太師也來探病,太後還照樣沒有見他呢,你們卻在這裏吵鬧,成何體統?且外頭的事情自有皇上統管全局,你們急什麽?”

鴉默雀靜裏,是王貴人挺身而出,道:“昭容,話不是這麽說,難道你沒聽說太師要逼宮了?皇上畢竟還年輕,如何能夠跟太師相抗?”

“你是什麽意思?”江水悠斜睨她。

原來王貴人上次因為給羅紅藥守制一事,給江水悠打了巴掌,如今記恨在心,又因為她的父親也是蔡勉的一脈,心想就算蔡勉逼宮,到時候也連累不到自己,此時不得意更待何時?

王貴人冷笑道:“我的意思,江昭容自然知道。太師是皇上的老師,又是國之重臣,且皇上能夠順利登基還多虧了太師的功勞呢,如何能跟太師爭短論長?”

江水悠挑了挑眉。

王貴人又看向內殿,慢悠悠地又道:“且說來也巧,怎麽太後偏偏在這個時候病了?臣妾怎麽聽說……太後並不在延壽宮呢?”

這話一出,在座眾人都震驚起來:“你說什麽?”

又有問:“說的也是,怎麽這麽巧太後還給邪風撲了,連人都不能見?怕是有什麽緣故吧。”

王貴人面露得意之色。

江水悠笑看著王貴人道:“貴人說太後不在延壽宮,那太後又在哪裏?”

王貴人道:“在哪裏我自然不敢確信,只是心想著……莫不是太後提前知道了什麽,早早兒地出宮避禍去了呢?”

江水悠笑道:“妹妹,你這話可是大不敬啊。”

王貴人道:“我也只是猜測而已,假如猜錯了,我向太後請罪就是了。”

江水悠看著她得意忘形的樣子,笑出了聲。

這會兒在座眾妃嬪面面相覷,雖然不敢如王貴人一樣冒頭直言,卻也有些惶恐之色。

有人道:“太後若在,總要快些拿個主意啊。”

也有人隨著附和。

正在此刻,裏間傳出太後的聲音:“放肆。”

聲音沈緩微輕,大家一驚之時,又聽到汪汪亂叫,卻是平安從裏頭沖了出來,向著王貴人狂吠起來。

王貴人臉色微變,卻聽裏頭聲音咳嗽,帶怒說道:“連狗兒都知道護主,有些賤人卻想著造反啊。”

這聲音有五六分像是太後,語氣卻如出一轍。

眾人楞怔之際,江水悠臉色一沈,道:“太後被邪風所撲,嗓子都腫了,才吃了藥,你們就來攪擾,真的是想趁機造反嗎?”

王貴人因為聽見太後的聲音,滿面狐疑,加上江水悠疾言厲色,若是平時,王貴人早就識趣退了。

但是今日因見情形不對,王貴人篤定蔡勉必會逼宮成功,縱然太後在也不怕。當下道:“我們自然沒有這個意思,只是大家沒有主心骨,想讓太後出面拿個主意而已。”

江水悠見她倒是撐得住,微微皺眉。

就在這時,有人從殿外走了進來,且走且說:“我聽說有人趁機在延壽宮裏鬧事,是哪個不長眼的呀?”

大家回頭看時,卻見來者竟是馮絳。

王貴人一見她,本能地有些害怕,但因想到今時不同往日,當下便迎著說道:“妹妹,我父親王侍郎乃是太師的心腹,咱們是站在一塊兒的。”

馮絳才一進門,她身後跟著的幾個嬤嬤跟宮女便飛快地將宮門關了。

馮絳聞言笑道:“是嗎?”

王貴人低低道:“正是。我懷疑太後不在宮中,是避難出宮了。妹妹你來的正好,不如去看一看。”

馮絳自打進宮,就跟太後一派不對付,屢屢冒犯,宮內無人不知。

王貴人滿擬馮絳一定會打個前鋒,誰知馮絳一擡手,竟捏住了她的手腕,順勢一抖,王貴人疼不可擋,還沒有反應,就給馮絳扭著手臂強壓著跪在在地上。

王貴人掙紮叫道:“你幹什麽?”

“幹什麽?”馮絳笑道:“我替太後處置你這個忤逆犯上的東西。”

王貴人道:“你發瘋了!我也是太師的人!”

她說了這句,馮絳道:“怪哉,我以為這宮內的,都是皇上的人,怎麽你是太師的人?”她環顧在場妃嬪,“還有誰是太師的人?”

眾妃嬪自然不敢做聲。

馮絳笑道:“我看你真是要造反啊。”

馮絳說著擡頭,看著江水悠道:“江昭容,太後身子不適,別惹她老人家動氣,這種小事咱們自己料理就是了。你倒是說這種叛逆之人,該如何處置?”

江水悠見她一進門就關了宮門,本來臉色微變。

誰知馮絳又果斷將王貴人拿下,江水悠意外之餘眼中透出笑意,道:“當然是先綁起來,等皇上回宮後,請皇上處置。”

王貴人意外之餘剛要大叫,馮絳身邊的一名宮女上前,將一塊兒帕子塞到她嘴裏。

後宮的女子都在延壽宮內,宮門關閉之後,隱隱約約聽到外頭有腳步聲響,以及兵器交加傳來的響動,顯然是宮裏的確生了巨變。

裏頭眾女子畢竟沒有見識過這種場景,除了馮絳跟江水悠外,其他人都靠在一起,有人低頭閉眼地念佛,有膽小的幾乎暈厥過去。

匆忙中,只聽有人叩門,一名宮女道:“何人。”

外間有人說道:“是我來探望太後,快開門。”原來竟是顏珮兒的聲音。

*****

趙踞才進乾清宮,卻見有一人等在殿內,見他進門,便忙迎了上來,竟是顏珮兒。

趙踞道:“你如何在這裏?”

顏珮兒雙目盈盈,仰頭看著他:“雖然我不該私自出宮,但因為聽說宮中有事,所以才貿然出來查看端倪,先前跟江姐姐、馮姐姐他們在延壽宮的,後來我實在放心不下,就來宮內等表哥了。”

趙踞“嗯”了聲:“如今風平浪靜,沒什麽事兒,你就先回去吧。”

顏珮兒雙眼泛紅,楚楚可憐:“表哥……還在怪我嗎?我已經知道錯了。以後再也不敢了。”說到這裏,顏珮兒伸手拉住趙踞的袖子,輕輕搖了搖。

趙踞看著她含淚羞怯的模樣:“先前罰你,一則是讓你自個兒受個教訓,二來也是為了今日之事做準備。行了,其他的話以後再說,你先回去吧。”

顏珮兒聽他說著,雙眼微亮,她倒也是個聰明之人,當下見好就收,告退而去。

殿內重又安靜下來,趙踞定睛看著面前一盞明燈,片刻擡頭環顧周圍。

卻見雪茶不在身邊,仙草更加不在。

趙踞本要高聲喚人,可心念轉動,反而自己站起身來。

仙草是乾清宮的掌事女官,並不跟宮女們一同安寢,為了方便皇上召見,自在乾清宮的偏殿裏設有安制之處。

趙踞擡手屏退小太監,自己邁步往偏殿而去,將到仙草居處,卻見房門半開著。

他將腳步放輕了些,走到門口,便聽到裏頭隱隱傳來的是雪茶的聲音:“還笑,我看你是要死!”

趙踞之前見雪茶不在,早就懷疑他來找仙草了,如今見果然料中,不由莞爾。

只聽雪茶又說道:“這樣天大的事兒你居然一個字也不跟我說,枉費我對你掏心掏肺的,以後你可別再指望我對你好。”

趙踞挑了挑眉,不由屏息。

只聽仙草的聲音響起,笑道:“怎麽你就認定我知道,我其實真個兒不知道的。若知道怎會不告訴你?”

“你還騙我,”雪茶不依不饒的,“你鬼精鬼精的,當時我沒回過味來,這兩天跟在皇上身邊兒想起來,你當時明明就想叮囑我來的……”

“我……”仙草才張口,突然咳嗽了聲。

雪茶道:“你咳什麽?”話音未落,突然“哎喲”了聲:“你又打我……”

趙踞正細聽他們說什麽,突然聽雪茶如此聲氣,便明白了,當下冷哼了聲。

果然,雪茶已經魚兒一樣從門縫裏鉆了出來,跪地道:“皇上怎麽來這裏了?”

趙踞順勢踢了他一腳:“朕找不到你,你果然就跑到這兒了!這兒有什麽好的,讓你連伺候朕都顧不上了?”

此刻仙草也已走了出來,四目相對,趙踞心頭突然一窒。

偏殿的燈光比前殿要暗淡許多,她不笑的樣子有些認真,又有些無端陌生。

皇帝定了定神,負手哼道:“你怎麽不在前殿迎駕?朕忙的沒日沒夜,你卻在這裏躲懶,先前說的倒是好聽,什麽會等著朕功成回來,真的回來就不見人了。”

仙草道:“奴婢知道不管是有什麽天大的事兒,皇上一定都會游刃有餘的。奴婢又不懂那些朝堂大事的,就只有安安分分地等著皇上而已,只不過聽說皇上今晚上也不回來的,所以才沒有等。”

趙踞啐道:“巧舌如簧,只怕沒有一句真心的。”

雪茶守著趙踞,這兩天一夜裏,總覺著皇帝跟變了個人似的,都不敢讓他放肆開口說話了。

直到此刻,看著他跟仙草你一言我一語的,才突然覺著皇帝又是以前那個皇帝了。

雪茶心頭一熱,便趕著說道:“皇上是錯怪這頭鹿了,其實她也記掛著皇上,之前皇上吃的那點心,就是她叫人送去的。”

趙踞一怔。

仙草瞪了雪茶一眼。

雪茶說道:“其實就算我不說,皇上也早猜出來了,禦膳房的人最怕弄些新鮮玩意兒,怎會花心思做那些。”

仙草見暴露了,索性笑道:“我本是怕做的不好吃,皇上會怪罪,所以才不敢叫你告訴的。偏你嘴快。”

提到吃,趙踞突然才覺著餓了。

說的也是,這些日子來他廢寢忘食,尤其是這兩天,幾乎連茶飯也少進。但是奇怪的是,身體卻並不覺著如何饑餓,好像是待處理的那些大事、要對付的那些狠人都變成了食物,將皇帝的心腦都填滿了,竟是無暇他顧。

***

不到半個時辰,飯菜陸陸續續送了來。

皇帝看著滿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禦膳,卻並不忙吃,反而叫雪茶開了一壇子寒潭香。

自打親政以來,皇帝極少喝酒,只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才小酌兩杯,也都是清酒。

這寒潭香卻最是有後勁的,平常之人三杯就倒。

雪茶不由道:“皇上真要喝這個?”

趙踞命他斟了個滿杯,聞到那清冽濃郁的酒氣,才要先喝一口,仙草忙道:“皇上,空心喝酒容易醉,對身子也不好,先吃口菜吧。”

誰知趙踞笑道:“偏不聽你的。”果然啜了半杯。

仙草眼睜睜地看著皇帝痛快的動作,心中不由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,忙向雪茶使眼色。

奈何雪茶是個老實人,雖然知道皇帝空腹喝酒、又喝的這樣猛烈不太好,卻並不懂仙草的意思。

趙踞喝了半杯酒,卻覺著如飲甘露,這些年來的隱忍苦楚,都好像在這杯酒裏載浮載沈,如今總算可以揚眉吐氣。

皇帝凝視著金杯之中酒水閃爍,一仰脖,居然又將剩下的半杯都喝光了。

雪茶正看的呆呆的,趙踞道:“再斟滿。”

雪茶最是聽話,癡癡地又給他倒滿了。

仙草忍無可忍,已經飛身過來,陪笑道:“皇上還是吃口菜吧,禦膳房的手藝越發出色了,奴婢聞著都垂涎欲滴呢。”

她想攔著趙踞,手卻不慎碰到了他的手背。

肌膚剎那間接觸,溫軟可人的感覺像是水珠濺起了漣漪,層層漾開。

趙踞轉頭看著她:“你的膽子真是越發大了。”

仙草迎著他閃爍的眸色,心怦怦亂跳,顧不得說什麽,忙夾了一筷子八寶鴨的細肉,本是要放在他跟前兒的,卻又怕他不吃,心念轉動,鬼使神差地便送到了皇帝嘴邊。

趙踞果然是不想吃的,可是那鴨肉蹭在唇上,平白多一股誘人之意。

皇帝一楞之下,情不自禁地張口,竟咬住了,到底吃了。

仙草見他竟還算“聽話”,又是意外又且松了口氣,忙又撿了些筍尖:“皇上再吃口素的。”

趙踞聽了這句,驀地竟笑了:“素的?”也咬著那嫩筍吃了。

雪茶在旁抱著酒壇子,看的楞了神兒。

仙草餵皇帝吃了菜,才後退一步,在皇帝背後瞪著雪茶,又向著他懷中的酒壇子使眼色。

雪茶拼命想領會她的意思,還沒看明白,那邊兒皇帝趁著兩個人眼神交流的瞬間,一仰脖,竟把手中的那杯酒又喝光了。

仙草目瞪口呆。

趙踞將酒杯放下:“再添。”

直到皇帝吃了五六杯酒,雪茶才終於明白了仙草的意思,但也為時已晚。

趙踞原本如冰雪般的臉上,添了些胭脂般的紅。

皇帝本就生的俊美非常,如此醉顏微酡,鳳眸迷離,更是別有一番風流之態。

仙草不敢再靠前,雪茶也識趣地上前扶住趙踞:“皇上,奴婢扶您去歇息罷。”

趙踞微微垂頭,並不言語。

仙草忖度他是醉了,多半要醉倒,便小聲道:“再叫個人。”

不料才一出生,趙踞突然閃電般探臂,將她猛地拽到跟前。

仙草大驚,趙踞卻慢慢睜開雙眼。

“你不是人嗎?”皇帝問道,嘴裏的酒氣沖了出來,醺人欲醉。

仙草勉強道:“奴婢力氣小,扶不動皇上……”

皇帝盯著她,突然笑道:“是嗎?可朕覺著一點兒也不小,不然你怎麽能把朕……”

仙草的眼睛幾乎瞪大到極致,不等皇帝說完便忙打斷了:“那奴婢扶皇上回去歇息。”

趙踞瞇了瞇雙眼,不再言語,只是張手搭在她的肩臂之上。

雪茶本想扶住皇帝的另一只手,誰知皇帝並沒有這個意思似的,驀地便站起身來。

“皇上您慢點兒。”雪茶只得跟在身邊兒,小心照看。

趙踞腳步蹣跚,一路往龍床而去,他的身形長大,如此攏著仙草,就好像把她整個人都抱在懷中似的,又像是一座大山將她罩住。

仙草幾度覺著他若壓下來會把自己壓的半死,可奇怪的是,皇帝的身體雖然沈重,腳步雖然趔趄,卻奇跡般並沒有倒下來。

直到來到床邊,仙草松了口氣,才要叫雪茶來伺候皇帝更衣,不料趙踞直接往床上一倒,卻還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臂,幾乎把她也一塊兒拽倒。

仙草掙紮著,想叫雪茶過來救命。

趙踞卻向著雪茶一擺手,竟像是示意他退下。

雪茶遲疑地看向仙草。

仙草拼命搖頭。

古怪的僵持裏,趙踞卻長長地籲了口氣,嘆息道:“朕終於……不再受那老匹夫的氣了。”

仙草一怔。

趙踞閉了閉雙眼,聲音溫和,底下又藏著些許傷悒似的:“昨日朕把這些年來所受的氣都還給了他……你替朕高興嗎?”

雪茶跟仙草都睜大了雙眼。

然後雪茶像是意識到什麽似的,悄悄地往後退下。

等仙草發現的時候,他已經不見了蹤影。

趙踞聽不到回答,便又睜開雙眸:“你怎麽不言語?”

仙草只得硬著頭皮道:“自然是替皇上高興。”

趙踞一笑,斷斷續續道:“朕沒有辜負你……其實朕也想過,若是敗了會怎麽樣,若是敗了……也許一了百了,也許也不是壞事,畢竟可以見到……”

他並沒有說完。

仙草忍著如擂鼓般的心跳,想將皇上的手從自己臂上扳開。

誰知這個動作反而像是提醒了趙踞。

皇帝緊緊皺了皺眉:“不對,不對……”

他自言自語似的,定睛瞪向仙草。

給皇帝如同清醒般的銳利眼神逼視,仙草嚇得連掙紮都忘了。

趙踞盯了她片刻,突然笑道:“你啊……”

仙草也敷衍地笑說:“是奴婢,皇上該安寢了,奴婢也該告退了。”

“你……這會兒倒是知道避嫌了。”趙踞突然用力。

仙草猝不及防,往前跌倒在榻上,趙踞順勢翻身,將仙草壓了個正著。

“禹卿、如璋……算什麽!你的心上人,不應該是朕嗎?”沒頭沒腦的說了這句,趙踞輕笑著:“避什麽嫌?這不是你、巴不得的嗎?”

酒氣四溢,每一寸呼吸裏都蕩漾著微醺,仙草竭力轉頭避讓:“皇上請放開……奴婢,奴婢實在、不敢。”

趙踞盯著她臉頰上浮現的櫻粉色:“你不是很敢嗎,嗯?”

那一聲“嗯”,百轉千回的,像是有手指勾動心弦般,心跳的要炸開。

“那就讓朕來,”趙踞卻緩緩低頭在她頸間輕嗅,濕潤的唇蜻蜓點水,欲近非近:“如何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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